導讀



城市的野靈魂──布克斯與《動物城市》



　　我寫這篇時，已經讀了羅倫•布克斯的三本小說：《我會回來找妳》，新作《破碎怪物》（Broken Monsters，麥田即將出版），然後才回到她的這本成名作《動物城市》。我想就這三本書的特性，以城市的角度切入本書。



　　讀過這些書的讀者或許會注意到一個現象，那就是布克斯從未明白解釋書中的幕後力量是源自何處：比如《動物城市》的「罪影」、《我會回來找妳》的「屋子」，以及《破碎怪物》的「夢」究竟是什麼。不過我後來讀到一篇訪談，文中的詢問者提到布克斯書中的城市自成一個角色，這讓我想到：假如把書裡的城市都看成一個隱藏角色，那麼讀起來可能就更有想像空間了。



　　當然，布克斯的小說不僅僅是關於城市：她揉合犯罪與幻想文學，運用魔幻、有時怪誕的藝術風格，文筆現代、活力十足又不落俗套，將不同的元素混搭出全新的火花，這些都值得讀者們一探究竟。她對於當代網路文化的精準掌握，也很教人佩服。



　　許多科奇幻作家們都寫過城市，並用幻想文學的手法包裝它們。威廉•吉布森的《模式辨認》（Pattern Recognition）以冷漠的文筆在九一一後的紐約與倫敦探討網路論壇藝術圈，布克斯說這本書對她影響甚大；保羅•巴奇加盧比的雨果獎作品《曼谷的發條女孩》擺在浩劫後的曼谷舊城，而多次英國科幻協會獎得主伊恩•麥當勞（Ian McDonald）的小說《苦僧之屋》（The Dervish House）則設定在近未來的土耳其伊斯坦堡。尼爾•蓋曼和史蒂芬•金本人的作品，也經常發生在現實或根基於現實的城鎮裡。



　　《動物城市》中的約翰尼斯堡，與現實最大不同之處在於「動物化」。布克斯在訪問中說：「我不認為科幻是關於科技，而是關於人……關於被扭曲過的現實。」這些動物化人士（殺了人而獲得一隻「遊靈」動物，並因此被賦予某種魔力）深受歧視與排斥，故集中住在城內稱為「動物城市」的地區，令人想到南非科幻片《第九禁區》的外星人集中營，反映當地今日仍然存在的種族主義。許多動物人士如同無法離開的外星人，只能留下來度日，甚至還得逃離自己不堪的過去。我們透過女主角銀子受託尋找失蹤流行樂手的旅程（她的魔力是尋找失物），便能見識到這座南非大城的各種面貌：發展快速的現代都會，不計手段的生存，貧民窟跟富裕人士的豪宅，網路與巫術。這當中則是五顏六色、形體各異的動物們，融入這座色彩斑斕又危險的城市。



　　城市繼續在布克斯的其他小說扮演要角：《我會回來找妳》藉由能讓人時光旅行的屋子，帶讀者一窺芝加哥的不同年代，以及城裡超越當代的閃亮女性；《破碎怪物》則搬到塗鴉聖城底特律，「夢」似乎是城市的靈魂，它布置的兇案場就像這座城的地下藝術，既怪誕又引人入勝、令人難以喘息。也許《動物城市》的罪影有著類似的來源（儘管動物化是種全球現象）？至於布克斯的首本小說《Moxyland》則是關於開普敦的反烏托邦國度與線上世界，政府全權掌控科技，人們反抗大企業，頗有尼爾•史蒂芬生《潰雪》頹廢洛杉磯的影子。



　　《動物城市》在二○一一年贏得英國兩大科幻桂冠之一的亞瑟•克拉克獎，而在英國科幻協會獎則輸給前面提到的《苦僧之屋》。（附帶一提，《苦僧之屋》也是一本非常傑出的小說。）本書亦入圍世界奇幻獎，布克斯也在同年贏得坎貝爾獎新人作家獎，使她一度在國外科幻圈贏得可觀的注意。不過布克斯自承，她從未有意識要特意當主流科奇幻作家；而從《動》到《我》、《破》的創作路線便能看出來，她的作品雖交織幻想與犯罪文學，風格與路線卻一脈相承，很難界定她究竟屬於哪個類型。你可以盡情享受布克斯的小說，但你並不需要任何科奇幻的底子。至於犯罪小說──嗯，台灣已經出了很多很多犯罪小說。科奇幻元素是讓本書與普通犯罪小說真正與眾不同之處。



　　總之，布克斯是位值得關注的新生代作家，本書也適合那些想嘗試新穎、令人耳目一新之創作的讀者。不管你想用什麼角度或文學類型看待這本書，都盡情享受它吧！至少這不會是少男少女在幻想世界談情說愛、拯救世界的廉價戲碼了。